一个人身上的庸俗气是怎么来的?
前几天,和琳达聊天。我们在说,对于姑娘们来说,到底有没有一种人生,可以让我们什么都得到。我们是不是慢慢地都会不可避免地变成无聊的大人,当年的校花是不是一定会沾上满身的油烟味,当年那个有故事的女同学是不是也一定会过上平淡而无味的生活。
这一切总会发生,而我们可控的只是让它晚一点到来而已。
这是多么悲观的想法,而我们聊着聊着,那种绝望的心情,让人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。
然后就看到一条朋友圈更新。
一张中年妇女们聚会的照片,上面写着“阿姨们的聚会,谈论的话题除了儿女,就是过往”。
截图发给琳达:“这是不是就是我们想要的答案。”
琳达马上回过来:“看来穿金戴银的阿姨们,和干练有气质的阿姨们,终归是不同的。”
一秒被戳中。
我就在想究竟是什么使得大多数人,最后都变成了谈论老公孩子的阿姨,而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成为四五十岁,依然活出自我,能够谈论时局、谈论事业、谈论南极的阿姨呢?
有一次,在一个国际论坛上遇到过一个女记者。
正红色的裙子尤其引人注意,苗条的身材,栗色的波浪卷发,在黑压压一片西装革履的男人中间显得特别亮眼。因为一般国际论坛上的女记者、女学者、女官员都很少。上午的会结束后,下午的圆桌讨论,女生们被分在一个女性职场什么的分论坛。
这个阿根廷女记者分享了作为女性在职场上遇到过的困难。其中一点,我印象特别深刻。
说起为什么会选择新闻这个行业,她说,她大学毕业后,接着就生了两个孩子,过了好几年围着孩子家务团团转的生活,她说,回想那几年的生活,都会想起一种味道。
就是油烟味叠加着奶粉味。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哪怕是现在想起来那几年,这样的味道都会扑鼻而来。
“当时,我急于想要洗掉身上的油烟味和奶粉味。我想要一个和新鲜空气接触的工作,想要一个能够不断行走,不断更换新的空气,新的味道的工作。”
至今我还能想起那位阿根廷美女,用手捋一捋自己的栗色卷发,蓝色的大眼睛明亮地闪着光芒,对我们说,那个当初,她多么想要一点新鲜的空气。
当一个人的生活空间是如此地逼仄,真的是连空气中的味道都是同一种。
你无法在说起北京的清晨,想起那些匆匆赶地铁,出地铁闻到的煎饼果子的香味;
你无法想起那些一个人漫无目的在纽约闲逛,路过的小餐车上飘香的热狗;
你从未闻到过在人迹罕至的亚马孙雨林里,印第安人端出一碗鲜美的鱼汤,那种遥远的雨林里,终于有了人烟的感觉是多么地激动和美妙。
很多时候,我们的记忆里会有这些味道,一种味道,就让我们回忆起一段过往。
这些奇妙的味道夹杂在一起,让我们的内心是多么地笃定和丰盈,它们都是我们这么多年,走过的路,看过的风景和爱过的人。
虽然现在北京已经变成了雾霾的味道,但是我依然记得有一年在伦敦,裹着厚厚的大衣围巾,在路上匆匆行走的时候,我突然对当时身边同行的人说,我好像闻到了一种大学时候北京冬天的味道。
因为那一年伦敦的冬天,伦敦新鲜的生活,让我想起大一时,看到北京第一场大雪的时候,那种觉得生活充满希望的感觉。
那么,一个人身上的庸俗气究竟是怎么来的呢?
它一定是我们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永远在围着同一种路径行走的时候,我们周围的空气竟也是慢慢地相似,固化,好像风吹一吹,都吹不散逼仄生活的俗气。
当你的天地只有眼前的这方寸之大,你最关心的永远是哪家淘宝店最划算,什么时候折扣力度最大,又或者是今天菜市场里的河虾比前几天贵了多少钱,老公的衬衫还没来得及熨好,那么这些气味就构成了你生活的全部。
就是一些菜市场鱼摊上的腥味,淘宝上等着秒杀的凌晨,空气里有些微凉,熨斗放在熨衣服的那块板上,透出热腾腾的蒸汽的味道,并无更多。
你要说了,难道这些气味就是庸俗的味道吗?
当然不是。
庸俗的不是某一种气味。庸俗的是某一些气味的固化。
你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都在这些同样的气味里打转,久而久之,它们就和你形影不离了,它们也牢牢地长在你的身体里,反应在你的容貌上。
一个人过往的生活,真是全部藏在他的气质里,无处可逃。
那些穿金戴银的中年阿姨们,从30岁往后的人生就是在重复同一天的生活,就是唠着家长里短几十年,那么固化下来的味道,形成的气质,确实能聊的,除了儿女就是过往。
那么,那些能谈论时局、谈论事业、谈论南极的极少数阿姨呢?
她们的事业、眼界、格局都在天地之间,她们可以和你聊互联网带来的变化和机会,聊社会格局的变化和意义,聊硅谷最新的技术创新,也能谈一谈意大利的歌剧,说一说加拉帕戈斯的乌龟,想念一下南极的企鹅。
因为她们周围的空气是新鲜的,是流动的,风吹一吹,她们的裙摆飘扬起来,是她们人生的样子。
我很爱那些不同的城市,不同的人物,不同经历带来的不同的味道,我喜欢在某一个清晨在竹林里散步的时候,突然想起某一年在哪里的小摊儿上吃过的早餐。
这些味道,在年年岁岁的潜移默化下,全部都构成了一个更加丰富的自己。
而我暗暗下定决心,一定要成为那些极少数阿姨。